有一个精灵,清冽如山泉之水,有一个精灵,活脱如二月之莺,有一个精灵,生动如初夏之荷,有一个精灵,注定了要在故乡的山涧溪水,松林幽篁间长吟;在青山绿水,山花绚烂里回环激越!她,就是我梦中的悠悠竹笛,时隔多年还萦绕在我耳畔的父亲的悠悠竹笛!
红高粱,信天游,大风起兮云飞扬天生就是唢呐与大鼓的舞台;乌蓬船,石巷深,青白飞檐小桥西注定了是阿炳二胡倾诉的摇篮;千里绿茵,碧空如洗,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蒙古大草原分明就是马头琴悠扬的世界!而竹林翠,松坡静,夏夜爽的我的故乡一一湘北的一个秀美如画的小山村,则能听到一种天籁,她时如云雀,激越,高昂!她时如疾鹰,翻飞,锐进!她娇妍如三月之花,她急骤如盛夏之雨!哦,是竹笛!她就是至今还余音绕梁的父亲的竹笛!
如果说唢呐表现的是陕北黄土地上的粗犷,厚重与呐喊;瞎子阿炳二胡里流淌的是江南小桥流水古巷幽的淡淡的哀愁;那么,竹笛,被古人喻为“九漏龙管”的竹笛,她飘飞的就是一管灵秀,映衬的是一汪清泉!闪现的是一滴甘露!她是一朵傍溪的迎春花,她是一棵鲜嫩蓬勃的生长在春天的忘忧草!
竹笛悠悠,她不择晨昏,不论寒暑。春天,万物复苏,莺飞草长,柳嫩池塘,父亲吹一曲《春到湘江》,人便置身在春江水暖,柳绿桃红,风和日丽的江南了!夏夜,凉风习习,暑气渐退,劳作了一天的父亲吹奏一曲《鹧鸪飞》,笛音灵动清秀,干净圆润,伴着父亲笛奏独有的滑音,轻音,打音,叠音的运用,真是令人如痴如醉,简直忘了身之所在!更不知何时,小院已聚集了全村的爷爷,叔叔,伯伯,婶婶,还有光着赤膊和我同龄上下的小伙伴。大家屏声静气,盯着父亲上下翻飞的手指和父亲入神演奏时摇臀振首的神态,欣羡,叹服!佩服得如同大神!月亮从薄纱般夏夜的云层中穿过,似乎也被这明澈圆润的笛声吸引了,再也不移动那银色的玉盘;萤火虫呢,肯定也被这笛声感染了,从池塘的草丛边飞来小院,在父亲的笛声中翩翩起舞....
竹笛悠悠,她不讲排场,不择“台面”,大鼓,它需要的是人头攒动,群情高亢!唢呐,与之映衬的也是高粱红透,落日苍茫的雄浑背景。二胡,适合在江南雨巷,烟柳画桥中浅唱低吟。至于古琴,古筝,尤须正襟危坐,甚至焚香净手,弹一曲《寒鸦戏水》或《汉宫秋月》,才算启动了旷古幽怀!而竹笛,陋雅皆宜,拈来信手!雅能领剧院殿堂,陋不避草舍小院!还记得小时候一次与父亲去地间锄草,中途休息片刻,我便无聊地在地间撩拨一个蚂蚁洞,忽然,笛声悠悠,清脆悦耳!呀!父亲变戏法似的不知何时拿出他的竹笛,就坐在垄埂上吹奏起来!起初是《姑苏行》,末了又是一曲《小放牛》,呵呵,在这青山绿水的旷野,在这混着花香与泥土味的清新空气里,听着这欢快明丽的旋律,这自然纯净的天籁我真的是高兴坏了,就在父亲的笛声中,在这刚锄过的松软的地土里,顽皮地翻起了跟斗....
笛悠悠,她音色自然,亮丽,澄澈!她激昂时如苍鹰唳谷,她悠扬时如和风拂柳!许多乐器,如二胡,唢呐,古筝,长号,扬琴...能演奏不同风格的曲目,也能表达喜怒哀乐等不同心境的旋律音调,好像一个喜怒无常的并未成熟的孩童,只有竹笛,音乐之神伶伦似乎天生就只赋予了竹笛播种欢乐,追求自由,向往光明,热爱生活的秉赋!现在想来,儿时父亲虽然在文工团作笛奏乐师,除了剧团例行演出的样板戏的笛奏之外,在田间,在地头,在山坡竹林,在自家小院,看似沉默的父亲吹奏得最多的却是《小放牛》,《牧民新歌》《姑苏行》《幽兰逢春》与《春到湘江》这些百听不厌的经典笛曲,这,是否也暗合了竹笛那与生俱来的宿命般的精气神呢?!
哦,我日渐远去的父亲!
我鲜活如初的梦中的悠悠竹笛......
李玮,男,曾用名李仲根,现年48岁,岳阳县筻口镇笔架山村邓桥片人,郑州大学中文肄业,湘北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理事,诗人,中国硬笔书法协会会员。中国书画家联谊会书画教育工作委员会委员。十六岁上高一即在《岳阳晚报》《洞庭之声》发表作品,代表作有散文诗集《路边,那一簇野菊》,诗词代表作《满江红.亚运抒怀》等。
编辑:望巴陵编辑部 李响球